Another Talker
本次结论,以及奇谈的后日谈。
这是我离开潘海八年后的2017年夏季发生的琐事。
当时我正决定结束澳大利亚之旅,带着存满照片的记忆卡满足的走下山路。
归途的目标是在本地相当照顾我的华侨夫妇,不光提供了免费食宿,还给我讲过不少当地趣闻。
对他们心怀感激,也爱着这个南半球国度的风土人情,一度有过在此定居的想法。
不过最终还是选择放弃。
回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,天却还亮着,乔巴诺先生坐在正坐在躺椅上读书,老花镜下的漆黑双瞳眯成一条缝,显得他聚精会神,有种博学老者的气质风范。
不过拿在他手里的书籍却是被称为漫画之物,封面上画着年纪与小蕾妹妹相近的美少女,这种状况就让人没什么好说的。
是听到我的脚步声了么?乔巴诺先生费劲的直起腰来,摘下老花镜的同时抬起一脸笑容。
「欢迎回来,洗实小姐,蓝山怎么样?」
「……相当壮丽,不愧是被称为世界最美之处的山脉,光是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是如何渺小。另外你可能会笑话我也说不定,直到最近我才知道蓝山咖啡的蓝山和这儿的蓝山不是一处地方。」
乔巴诺先生哈哈大笑,并给我讲了另一座蓝山在牙买加的具体方位,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。
「那,洗实小姐,在澳洲已经没有遗憾了么?」
「要说遗憾还是有的……转过相当多的国度,这儿是最美的地方,如果说有幸选择固定居所的话,我希望可以在这里。」
「对吧!就住在我家隔壁好了!不如说,就这么当我家女儿也没什么问题吧!」
「谢谢您的好意,不过怎么也不可能白吃白住了。」
「哎呀哪儿的话……要不这样,洗实小姐,我的儿子至今还没有婚娶,哎呀——要是能有洗实小姐这样心地善良的大美人当儿媳妇,那死也值了!」
乔巴诺先生的儿子,在城里当银行职员,过着相当平凡的生活,因为交通便利每周趁着银行休息都能回来陪二老渡过假日,可以说是孝顺的好人。
「别开我玩笑了,乔巴诺先生,我已经是二十六岁的老女人了哦。」
就算故事结束,我的时间也不会就此停止,从十九岁那年离开家乡,孤身一人踏上旅程开始就令人心急的加快了步伐。
到底走过多少国家,踏足多少土地,又结识了多少好人呢。
从日本到印度,从挪威到瑞典,去过离解第二故乡的法国,也游历过萨娜的老家芬兰。
感受过纽约的快节奏生活,也观光过墨尔本惊人美丽的景色。
漫长的七年,抑或短暂的七年。
「抱歉,乔巴诺先生,我还是不能在哪个地方定居,游历四方的旅行与其说不得已而为之,实则已经成为天性和本能了。」
「是么……」
如此呢喃着的老先生,眼中当真有些不舍之情:「下一站准备去哪呢,洗实小姐?」
「难得来澳洲,接下来去新西兰看看。我其实很喜欢魔戒,想去一下那儿的拍摄地,传说霍比特人居住的村庄,真的有那么美丽,连CG都用的很少。」
「……」
乔巴诺先生摸着胡须,微笑看着我的脸。
「洗实小姐,相当棒的笑容呢。」
「是么?」
「嗯。各式各样的人,随着年龄阅历增长,我也见的多了,不过能露出这么纯真美丽笑容的人,确实有限喏。我有时候很好奇,洗实小姐究竟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成长,经历了什么事才养成这样美丽的人格。」
「美丽么……」
那,究竟是怎样的呢?
其实,我很丑陋,我的心异常丑陋。
青少女时期嫉妒着离解的美貌,折磨他的时候却不由得沉醉其中无法自拔,因此伤害了很多人,做错了许多事,这是无可狡辩的事实。
直到今日,罪恶感也不会消失。
七年前,被离解扔上客机远离盘海的时候,我哭着绝望,觉得自己再一次被他抛弃了。
一度想过轻生,浑浑噩噩的靠离解打来的钱混日子,结果又不止一次的把周围人们卷入惨剧。
「发牌人」这不详的力量,到底还是无法摆脱的,如同魔咒般缠上了我。
那么,这样的我,事到如今也能得到乔巴诺先生称赞的理由,存在么?
「乔巴诺先生,倘若你把我的人格称为美丽,那么我唯一可以说的原因大概如此:我拥有远比自己、比世上所有人类更为美丽的主人。」
「主人是么?」
「嗯。」
点着头。
说出「主人」这一词,不安的心就突然平息下来。
面部肌肉熟练地移动着,大概做出了更为美妙的笑容,看着我的脸,乔巴诺先生再一次愣神。
随后突然敲了敲自己的脑门:「哎呀忘记了,洗实小姐,你离开的时候有人找过你。」
就此,心脏咚咚的跳起来。
每一年十二次,每个月一次,对我来说世界的意义。
「是什么样的人?」
「哎呀,那真是个大美女,应该是欧洲人吧?长长的金发穿着黑裙子。」
「是他!我的主人!他什么时候来的,我没有错过吧!」
「唔,因为看起来也不像坏人就让她进来等了……洗实小姐?」
快速跑向屋内的我,大概早已听不到乔巴诺先生远远抛来的话语了吧。
我的精神早已不在此处。
客厅——没有!书房——没有!我暂居的房间——不在!
虽然有些犹豫,不过卫生间也跑进去看了,但是也不在,更衣室也没有用过的痕迹。
最后踏足的是厨房。
终于见到了我朝思暮想的背影。
比我稍矮一些的身高,垂到腰际的美丽金发,与妙曼身姿一同摇摆的黑衣黑裙。
「啊」的一声,二十五岁的美人高阳离解回过头来,脸颊的肌肤如玉般白的透明,双瞳捕捉到我的身影,十分开心的「唔呋呋」笑起来,嗯!笑声还是这么恶心呢,离解。
一见到他,心脏就彭彭跳起,快要撞破胸口逃到外面。
然后,就这样用力把离解拥入怀中,使劲嗅着他比香水更为自然优雅的体香,如获至宝的小心支撑他的体重,安心感油然而生。
「怎么啦,洗实,一个月来看你一次,我应该没迟到才对呀。」
在耳边轻柔说着的离解,伸出手来慢慢摸着我微卷的短发。
「不是离解……你的错……」
「真是的,常言说兔子会因为寂寞而死,洗实你难不成是兔子么。好啦快放开我。」
「不要!」
「不要什么的……你这女人还真是变得了不起了呢,竟敢反抗我的命令,在外面逛得太久连自己主人是谁都忘记了么。放开放开,这不是没办法做饭了?」
「不要!」
「真心够了,洗实,告诉你一件秘密好了:我高阳离解的忍耐值从七年前到现在一点长进都没有,那么现在,想再体验一次我的毒舌么?」
「就算被骂也不要紧!」
反正跟离解在一起这么久,被骂被训斥这种事早就习惯了。
「二十六岁、本应该成熟稳重的表姐,变成这副样子究竟是谁的错呢,反正肯定跟我无关就是了。喂,洗实,我大概知道你的心情,因为发牌人力量的关系,你没办法在任何地方定居,毕竟久住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,把他们变成talker的事随时有可能发生。因此保持联系并经常能见面的熟人就只有我一个而已,所以才非常怀念,对吧?」
我,像小狗一样摇着头。
离解说的,或许是对的,他从来都像这样用理性逻辑来分析人类的感性。
但他永远看不破少女的心情,经常听他抱怨工作上不顺时,理由也仅是此类。
那时的我,只能含笑听他述苦,不好意思点破。
那么,我的心情离解能分析得出么?
早已了然于心了?抑或根本察觉不到?
「唉……真没办法,洗实,你先放开,剩下的留到晚上。你看,毕竟乔巴诺先生他们照顾了你这么久,所以我打算以主人的身份为他们做一顿丰盛晚餐当做回报,而你这个仆人竟敢打断主人的工作,也太奇怪了吧。」
「留到晚上哦?」
「留到晚上。」
「说好了哦?」
「说好了说好了,真是的,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胡搅蛮缠的女人了,以前不是更清爽冷酷一些么?无表情重复着我指令的洗实,真想再看一次啊。」
「哎嘿嘿,离解的承诺到手了。」
「嗯,到手了到手了,顺带一问你有围裙么,还有耐热手套,比起借用这家的,还是用你的舒服一些。」
「这就去拿!」
晚饭桌上,乔巴诺先生和爱雪阿姨对离解的手艺赞不绝口。
这也是当然的,毕竟是我家离解做的晚餐,不再多夸一些可不成,再多夸点吧!
「洗实小姐今天真是相当活跃呢,平时给人感觉是成熟的美人,没想到今天变成可爱的少女了。」
爱雪阿姨亲切的笑着。
有么?自己倒是很难察觉到情绪变得高涨抑或低落,毕竟无论兴致高还是低,进行思考的都是同一个大脑就是了。
「嗯,我跟洗实从小就在一起,所以难免对彼此都有依赖感吧。洗实,这一个月的澳大利亚之旅如何,开心之处难忘之处都给我讲讲吧。」
一边分发烩菜时,离解对我展露了微笑。
他一直都对我的旅行很上心,以前在异国相会时,也总要求我亲口讲述各地风土人情。
哪怕这些奇谈变成不合时宜的枕边话,离解也总是饶有趣味的听着,不时点头回答我。
在我发生改变的时候,离解似乎也变了很多。
从倾诉者向聆听者的转变,从这单纯的变化中,我能够想象七年间盘海市中混沌的漩涡。
大概,正如我对身居矛盾中心的他心生憧憬,他也对无拘无束、不必背负任何责任随性而活的我心神向往吧。
看着那非常羡慕,却又仿佛为我感到开心,能展现离解各式各样美妙表情的脸庞,不由得爱从心生,愈发的想要拥抱离解,在他耳边说些私语。
不过这次餐桌上少见的不止我们两个人,为了离解的面子我也非自重不可。
慢条斯理的说着,三人都看着我露出平静的微笑。
仿佛光是看着我的存在,就觉得安宁的微笑。
在这种气氛中,不由得感动起来,注意到的时候,眼泪已经啪嗒的掉下。
乔巴诺先生跟爱雪阿姨一下子慌乱起来,走过来嘘寒问暖,虽然对他们的细腻之处感到温暖,不过我的目光还是没能离开离解,他微笑着摇了摇头,随后把手指抵到嘴边做了优雅的哑语。
我是何等幸福的女人啊。
饭后,本该我这个寄居者收拾碗筷,但爱雪阿姨却强硬的夺走了我的工作。
回到房间里更换家居服,这时盯着电视的离解突然闻道:「洗实你什么时候离开澳大利亚?」
「已经定了明天的飞机票。」
「是么……」
就此,离解闭口不谈了。
他从来不会问我下一目标去哪。
好像,盘海市中有拥有读心能力的talker,因此离解避免把我去向的情报留在心里。
只是临近每月会面之时,开始从全世界范围寻找我的踪迹。
偶尔又迟到的时候,不过他一定会找到我,无论在世界上哪个角落里。
……明明是这样的我。
「我说,洗实。」
最后,在就寝之前,他轻轻的说。
看着澳大利亚格外清楚的星空,像是在怀恋着什么似的,离解轻轻的说。
「欲望,还真是个好东西呢。」
「是这样么?」
「七年前,你发牌人的能力在我身上产生作用,那时候我见到了自己的talker。曾经跟你说过吧,是木乃伊的王者……看着那家伙栩栩如生的动着,当时我突然在想,这就是欲望的具现化吧。我,本来应该被它吃掉,被欲望吃掉,成为欲望talker的,不过当时的我拒绝了它,只是被吃下一只手就摆平了事态,现在想来实在不可思议。」
离解说的没错。
从talker手中逃脱的人类,没能成为talker的talker,据我所知只有离解一人。
所以当时的我,对于离解能保持原本的自己从发牌人的世界平安归来这件事,非常吃惊。
他的欲望,已经远远超出能靠言语表露出的部分了么?
「欲望是奇谈的起因……基本来说,没有欲望的话,无论我的事,或是你的事……羊舌雀反的事,也都不会发生,无从谈起。」
「正所谓动机么?」
「啊啊,是呢,动机。一般人在知道整起事件的细枝末节之后,或许会怪罪我们这是贪婪也说不定,不过就我而言,一点也不为曾经发生的祸事后悔。」
……因为,已经诞生了这样的结果。
此刻,离解少见的藏了一句话没能说出口。
而对现在的我来说,能否实际听见这句话也不甚重要。
第二天早上,离解先我一步乘坐私家飞机离开了。
他总是这样,或许是担心在一起的时间过长,被我透露了接下来的目的地也说不准。
若是认真的问他这件事,离解一定会佯装无所谓的回答:「提前被剧透下个月的旅行地,岂不是太无聊了么。」
妄想着说这话时离解的姿态,我嘴角不由得抬了起来。
乔巴诺夫妇一直送我到了机场。
行李也只有一箱,一如既往的轻装上阵。
离解给我的钱很多,缺少的东西在目的地补齐也没关系。
不过一直带着的,却是给离解专用的围裙,明明是非必要之物,我却无论如何也不想用过就扔。
「有机会的话,再会了。」
如此说着,两位老人微笑着流泪。
有机会的话……
不过,今生终究是无法再见了吧。
正所谓永别。
不难过,也并不会心情忧郁。
这也不是因为高阳洗实太过绝情,而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。
比起定居,能够享受冒险的刺激感,随时接触着新鲜事物。
不断的游历,体内的力量越积越多。
现在的我,足以成为倾诉者了么……
飞机起飞,驻足了一个月的土地变得愈发遥远。
我调整好心情,整理好笑容,怀抱着相机,为即将到达的崭新土地而双目放光。
奇谈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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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·夏末秋至
The 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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